鄂西北山重水复,山是此地一种基本的生态。多少奇山秀水,低调而安然自处;多少长川大山,寂寞而难与人言。比如,老家老屋对面的那座画屏山。少年时日日看它、朝暮相处,而今每次异乡归来,抬头第一眼看到的,也是它。它依然峻拔,随朝阳和夕照,变幻山色深浅;每经春夏转秋冬,于清荣峻茂之后,增添清肃之气。时光易老,画屏山不老,山下的少年已历无数秋霜……
关于画屏山,清代同治版《竹溪县志·山川》篇载:“画屏,山势绝壁崇峦,争奇献秀,宛若红岚白云之外,昔人以‘画屏烟雨’为八景之一”。画屏山这一美名存世,算来至少有近余年岁月了。画屏山又俗称漂水岩、云雾山。漂水者,瀑布也。年版《竹溪县地名志》载,漂水岩,位于蒋家堰镇颜家街村南部,海拔余米。山岩如斧削刀切,雨后瀑流沿岩石下泄,如白绢遮屏,为竹溪古八景“画屏烟雨”的中心。
白云、青嶂,烟袅、雨飞,正是此山风景风物的点睛之笔。乡人俗称其为漂水岩、云雾山,皆取自这些特色景象。此山在大巴山余脉无数山峰中,海拔不过千米。但山形兼“雄奇险幽”四字,山势融“颜筋柳骨”两态,雄健峭拔,古拙敦厚,自西向东,突兀与衬托于一带延绵远山之间。尤其是面向左溪坝一川平畴,正面峭壁如斧劈刀切,绝岩是笔立墙倾,中峰似怒发高耸,侧岭如琼楼委婉,画屏列白云之外,壮丽和冷峻结合,秀美和奇崛兼有,竟有一种秀丽、恢弘、豪放、雄浑的壮美气势。
画屏山最美在雨后。因雨的润泽、水的滋养,画屏山更得了灵气神韵。茫茫寰宇,潇潇雨骤,唯画屏山峥嵘若隐若现,山色如漆似墨。骤然,一条白练,一条白得耀眼的白练,撕裂雨帘雾纱,从烟罩雾绕的墨色山体半山腰,飘然而下,潇洒、飘逸,其上烟蒸雾腾,其下飞珠溅玉,令你眼为之圆睁、心为之震撼……好一幅水墨山水画的神品。山若有灵,那道飘飞白练,该是画屏山的精灵了。
山令神畅,水致意远。山水之外,虽没有瑶花仙草、珍禽异兽,画屏山却还有多重原生态的朴野意趣,可游可望、可摄可忆。画屏山左右里外皆有山,山之间有沟壑逶迤,伸入云雾深处。年少时,我随村里的大人及伙伴,到画屏山的山里面打猪草或砍柴。往往要天不亮出门进山,及走到山里天才大亮。记忆里,画屏山下的沟壑,幽旷深邃,溪水静若处子,湍流堆花溅玉,碧潭锦鳞印石。行至山路开阔处,溪边辄有巨石,或如龟背,或如棚屋,或如小丘。人累了饿了,坐其上歇脚打尖,被水诱惑去掬一捧饮,顿时沁凉到骨头缝里。而四顾,山谷无声,浓雾弥漫……